🛫Singapore (SIN)
🛬Tiruchirapalli (TRZ)
新加坡-蒂魯吉拉帕利-新加坡
通常，這一夜都是從傍晚六點開始的。
每次輪到半夜執勤來回班的那天，下午總是要經過那段需要睡覺但是卻無法真正入眠的補眠時間。我從來沒有因為多年飛行而養成倒頭就睡的好習慣，反而是失眠總比睡眠多。
傍晚六點鬧鐘響起，其實早已意識清醒，只是盡量還在床上賴一下的我，在做上班前最後的掙扎。取消已設定的10個鬧鐘，起床、刷牙、洗臉，開始化妝。此時外面天還亮的很。化妝的重點在於讓別人看見你氣色好、精神佳，尤其在大半夜時分還要讓人感覺煥然一新，這儼然是個很不符合人體生理時鐘的表現。另外一個要點則是髮型，頭髮梳得越光越好，不容許旁邊的小雜毛跑出來讓人瞧見，唯一解決的方式就是狂噴定型液，我常常噴到最後以為我是隻蟑螂。
濃妝、護照、公司識別證、制服、機上平底鞋全部準備就緒。我拉著登機箱踏出家門，準備展開這樟宜一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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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上53號巴士，稍微向車內掃描一輪，確認沒有認識的同事後我才安心的坐下。這班53號巴士從駛入巴西立開始總會有許多航空業同行上車，無論是地勤、空服員或是機師都會搭乘。雖然大家身穿著便服，但從妝容、髮型、行李箱的形式和上面的掛飾，大概都能知道對方是哪個公司的。這也算是航空業人員的一種默契吧！有時候碰到同公司的同事，就算不熟也是得聊上幾句，省得別人覺得你不夠親切，因此我每次上車時總會看看有沒有巧遇認識的人。
巴士開沒多久就上了TPE（*註1），這總是我上班前最放鬆的一段路程。斜暉餘陽灑進車內，奔馳在公路上，接近樟宜機場窗外出現整排飛機之時，這是我的最愛與最恨。愛的是看不膩的飛機，恨的是即將熬夜上班。
在第一航站下車後我直奔公共廁所，一個不起眼的女子進了廁所後出來變身為一位不起眼的空服員，這樣的戲碼每天都在樟宜機場的公共廁所上演。小時候總覺得空服員這工作光鮮亮麗，誰知道真的當了空服員才知道，原來每趟任務前我都是從公共廁所中粉墨登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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蒂魯吉拉帕利（Tiruchirappalli）這地名真的有夠長，但好險他有個簡稱叫做曲奇（Trichy）。曲奇是一個位於印度南部的城市，雖然也有幾個觀光景點，但的確不是以觀光而出名的城市。我曾因為一次飛機故障而被迫在曲奇停留了一晚，那並不是我第一次去印度，但卻仍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次旅程。觀光客相對少的曲奇，路上看到華人面孔至今還是很稀奇的，無論是去超市採買的路上，或是在飯店大廳等待時，總有熱情的當地人想與我們照相留念，身為華人能少數感到物以稀為貴的時刻便是此時了吧。
會搭乘新加坡－曲奇航班的族群，多數是來新加坡工作的印度籍旅客。每一個航線總會有他的特色，曲奇則是以乘客非常親切有禮且少有抱怨而著稱。
「開始簡報，把你們的護照、ID拿出來檢查。」座艙長才講第一句話我就能感受到她的不耐煩了。
今天的簡報室氣氛有些小嚴肅，因為此趟航班的座艙長是出了名的嚴厲，許多人都不敢和她一起共事，聽說她要求多、講話也很不客氣。我也是第一次和她飛，但人與人之間還是得親自相處過才知道真偽，沒一起共事過還是別妄下結論的好，這也是我多年飛行下來的心得。
經過一輪機上安全相關問題的口試後，座艙長又說道「不要以為自己是新來的答不好沒關係，對自己的工作要有點責任心好嗎？」顯然對剛剛某位組員的表現很不滿意。「我也不想唸你們了。最後我只想說，這條航線很特殊的你們知道嗎？曲奇的客人我們一定要特別尊重他們。」
我和另外兩位組員你看我、我看你，沒能了解話中含意。
「他們大多數是來新加坡幫我們建設家園的勞工。如果沒有他們怎麼有組屋（*註2）住、怎麼會有平坦的柏油路？你們以為新加坡年輕人肯做這些嗎？我們還不是都仰賴著這些客工。」她接著繼續說「我知道我們廉價航空什麼都要收錢，買個飲料喝口水也要錢，但如果等下這些客工們有人真的很想買，就是少了幾毛錢，來跟我說，我來幫他們出。你們別告訴別人這件事啊，我只是雞婆而已，講出去就不好了。」
嚴厲的座艙長吐出了溫暖的話語，我們沒想過的事情她卻如此放在心上，不禁讓我覺得是人們太小心眼或是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？這一段她不經意說出的話，著實影響了我日後工作的態度和對這個多元社會不同面向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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乘客上飛機前，空服員總是像打仗一般在飛機上的廚房做準備。該清點的安全用品、醫藥箱、餐點，短短20分鐘左右要做完所有的事情。「我剛剛簡報的時候差點以為我活不過今天耶！」新人A在我背後說著。
「妳還敢說，誰叫妳不好好準備。好險妳今天跟我分到後面的廚房，不然妳在前面跟座艙長一起工作，整個半夜被罵爆。」其實我心裡也有點開心，自己今天是和後輩一起在後面廚房工作，整體氣氛輕鬆多了。
「乘客登機。」廣播裡傳來乘務長的聲音。
A走入客艙準備歡迎乘客，我則是待在飛機尾端部分。空服員的工作看似輕鬆，但其實還是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規矩。每次上班被分配到的執勤位置都有其固定需要做的工作，例如被分到左邊第二道門，那就必須知道坐在這個位置你該做些什麼，而且每次上班總是會被分到不同地方，每段航程該做的事情也都略有出入，若沒記好自己該做些什麼，可是有機會被狠狠訓一頓。好在A這新人目前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。
每次站在機尾歡迎坐在最後幾排的客人上機，不外乎會聽到「什麼嘛，椅背居然不能往後倒，我是付比較少錢嗎？快點幫我換座位。」通常班班爆滿座無虛席，只能滿臉歉疚地跟客人道歉「真的很不好意思，因為今天座位都全滿了，沒辦法幫您安排其他位置。下次若有座位特殊需求，建議您先上網選位。」
「上網選位？你們就是要客人另外花錢的意思啦！小氣的要命。」邊抱怨邊不爽的坐回自己的位置。明明就是自己小氣，這句話當然就是吞進肚子。
這種情況天天上演，我也是道歉道到習慣了，上班前務必先把自尊心放在家裡。但好在曲奇航班上，我從來沒聽過這種抱怨。
新加坡前往曲奇的乘客，幾乎全部都是在新加坡結束了工作合約，或是來了一、兩年總算可以返家一趟的印度籍客工。他們臉上充滿著笑容，手上大包小包，東西多到不行常常塞爆上方的行李架。
「姊，妳來幫我一下，這行李怎麼處理啊。實在是放不下了。」A討救兵般的叫我。
我看了看架上行李，大致分為兩種。超大的後背包，看來是客人的全身家當；慕達發購物中心（*註3）的超大購物袋，裡面應該只是一些在新加坡購買的紀念品。我詢問客人，不如把這個購物袋拿去托運好嗎？託運不會另外加錢的。對方搖搖頭，表示要托運的話把他的行李拿去吧，這購物袋一定要放在飛機上才安心。
我請他把重要的證件、手機等必須品從行李取出後，將包包交給A。「很重啊小心點。等下記得把行李牌還給這位先生。」我繼續整理著上方的置物架，瞄了一眼慕達發購物中心的袋子，裡面裝著小女生應該會愛的玩具，粉紅色的娃娃屋。
未完，待續。
*註1：Tampines Expressway的簡稱，中文為淡濱尼高速公路。
*註2：新加坡建屋發展局所蓋的組屋，即為國宅。新加坡有80%的人都住在政府組屋裡。
*註3：Mustafa Centre。應有盡有的印度賣場，販售許多印度與海外進口的日用品與食品，價格優惠，是許多遊客愛去的賣場之一。
